因為這位警察回答我說是否我只需要到一個正常運作的飛機場,然後再那裡買回台灣的機票就可以了?那時候我還沒會意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(其實我還沒從胡思亂想的世界中回來),只知道回答”Yes”。然後他突然壓低音量跟我指明一個方向,說那邊排有2小列的民眾的地方是在排飛往Houston的飛機。因為是免費的服務,外加數量有限(後來知道總共才3班,而且僅友今天下午而已),所以他希望我不要大聲宣揚這個消息。這個意外的情報有如那顆掉到Newton頭上的蘋果,一下子就把我的思緒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。有如中樂透頭彩的訝異馬上佔據了我的腦袋,不過我仍然沒有忘記感謝他提供的寶貴消息。當然我不是一個背棄朋友的無情無義之輩,當下我裝做沒事默默走回Southwest的ticket counter。Tyler和Dana聽到我帶回來的消息,起先也是愣了一下,隨後就瞭解到這可能是上天給我們最好的禮物了。隨後我們3人馬上靜靜地往那2小列排隊的民眾移動,當然他們2人也很配合地不讓這個消息走漏。其實我心中總是覺得過意不去,機場中的難民還有那麼多,百分之90以上比我們還早到這裡,然而有機會離開的卻是我們。人果然是自私的,生死關頭似乎也真的顧不了其他人死活,畢竟我不是什麼聖人,有捨己為人的胸襟。我想也許這種罪惡感會跟著我一輩子吧!
到了排隊的現場才知道原來有2台飛機,一台是前往Memphis,另一台則是如同那位警察提供的寶貴消息般的前往Houston。我們3人決定一同前往Houston,會做出這個決定得背後理由其實還蠻蠢的。我知道Houston在Texas,離我們所在的Louisiana不會很遠。而Memphis這個城市我根本不知道在那裡,可是感覺就好像比Houston遠。因為我們過於渴望回到文明世界,就算只是早一秒鐘我們也甘願,不過其實只要是能夠離開這裡,老實說去哪裡我們都不會介意。坐在地板上等待的時間出乎我想像的短,馬上就有一位工作人員告訴我們前往Houston的飛機要開了,請我們起身移動,這時候真要慶幸我們剛剛選擇排Houston的這一列,因為到Memphis的飛機還要再等30分鐘左右。不過喜悅感沒有持續太久,走沒2步我們突然又聽到另外一個工作人員緊急宣布說前往Houston暫時不會開,還要再等個15分鐘左右,然而前往Dallas的飛機馬上就要開了,想要改往Dallas的可以優先通關。我們3個才考慮了10秒鐘就決定改去Dallas,反正Dallas也在Texas,而且只要能改快離開這個煉獄就好。幸運的居然沒有多少人要前往Dallas,我們可以不用擔心坐不上這班飛機。現在差不多是下午1點半,沒想到才不過20多分鐘的等待,我即將要踏上離開New Orleans的飛機,這是我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所無法想像的,我以前從來不相信奇蹟,但是今天奇蹟發生在我的身上。
通關其實非常的簡便陽春,沒有什麼行李檢查或是金屬探測,就一個小櫃台登記你的姓名和證件號碼。通關之後走過再熟悉不過的登機大廳,然而眼前的景象已經和我4天前的記憶有所不同。長長的走廊中只有包括我們3人在內差不多10個人的腳步聲,兩旁的商店自然是不可能營業了。落地窗偶然可以看見破碎的景象,顯然Katrina並沒有遺忘這個地方。一切是如此的克難,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抱怨,尤其是當我們看到在停機坪上面等待我們的客機時,什麼疲勞和憂慮都一掃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歸心似箭以及參雜著吃驚和興奮的心情。本來我們想說既然這個機場僅供緊急起降,那麼願意搭載我們的飛機必然是軍機之類的飛機,搞不好只是要回Dallas裝載補給品回來,順便載我們一程。因此其實我已經作好暈機和大吐特吐的心理準備,畢竟軍機不可能像民航機那樣舒適。沒想到映入我們眼簾的居然是Southwest的民航客機,這簡直就有如樂透累積N期不中,我一個人獨得獎金一般的不可思議。相信我那一刻我有一種想哭的感覺,和前晚不同的是這次可是喜極而泣。工作人員直接在停機坪開機腹,幫我們把行李放置好。我在感動之餘,也跟他們說這真是命中注定,我本來就要搭8月31日的Southwest飛機從New Orleans到Ontario,現在看來我並沒有偏離原訂計畫太多,不過是delay幾個小時而已。 他們也很夠義氣回答我說”No problem, we’ll take care of you.”天阿,我有一種衝動把眼前看到的每一個人都親一遍,如果這只是一場夢,拜託請不要叫醒我。
因為這是一台”逃難專機”,所以我們並沒有固定座位,僅僅是在起飛前有美麗的空中小姐拿著白紙記下每一位乘客的姓名、證件號碼和聯絡電話,我想這是不小心飛機失事的話,保險公司或航空公司要理賠和連絡家人用的。想當然爾我們3個共患難的兄弟是坐在一塊的,雖然這台飛機的冷氣有點問題,一直在滴水,不過我們沒有一個人在乎。我記得很清楚,在飛機離開地面的那一刻,全機的乘客同時間鼓掌,那種感動真的是我從來不曾有過的,就算是談戀愛也沒有過如此刻骨銘心的悸動。其實我那是後是覺得就算飛機就這樣失事了也沒關係,我已經完成對自己的期許了,絕對不要死在那個又破又舊又沒有希望的hostel。望著New Orleans在我們眼底慢慢變小,我們3人突然安靜下來沒有話說。寂靜維持了2分鐘,就像定時炸彈突然爆發一樣我們相視而笑,互相恭喜。Dana還說這真的是多虧我了,不然我們現在還在走路。Tyler說看來一天30公里的目標已經輕易達成了。機艙內充滿著愉悅的氛圍,有許多人已經開始有心情開玩笑,甚至還有人拿出相機留下這難忘的一刻。我還看到機上工作人員也不停地和乘客留影,不過我是忙著享受三明治和冰涼的柳橙汁,你絕對想像不到它們是有多麼的美味。
1個多小時的飛行很快就到了,原來我們其實和文明世界離的並不會很遠,然而處境卻是如此天南地北。在飛機著陸的那一刻,機艙內又再度充斥著掌聲和歡呼聲,因為我們回來了。飛機停穩之後,美國紅十字會的代表先上機和我們談話一下。首先她先歡迎我們抵達Dallas,他們很榮幸有這個機會來接待我們。不過他們也說我們下飛機的時候會有許多媒體記者等候,你有權利選擇是否要和他們談談或是不受打擾。果然我們不入候機大廳的時候,走到兩旁早已擠滿了為數眾多的採訪陣仗,鎂光燈不停的閃爍,一時之間我還錯以為自己是國際巨星之類的,其實還挺過癮的。不過他們蠻尊重我們的,和我們保持有一定的距離,也不會主動上前採訪,除非你自己走過去接受訪問。我們3個一路走到行李轉盤都不受打擾,不停地在說話。Tyler和Dana決定直接買機票回加拿大,我則是打算將原本我的Southwest從New Orleans到Ontario的機票更改為從Dallas到Ontario,既然我的計畫沒有delay太多,最重要的是我身上的現金比我預期剩得還多,因此我仍然要前往我住在Ontario的朋友那裡,打算玩個幾天之後再回台灣,畢竟我在New Orleans都沒什麼玩到。我和Tyler和Dana在行李轉盤前合影和互道珍重,我們都知道雖然從今天早上我們才第一次對談,然而我們已經成為生死之交,這份友情我畢生難忘。我的驚魂記寫到此,也差不多是時候畫下句點了。與他們2個分開之後,雖然機票更改上花了我一點時間,不過總算還是能夠讓我在今天晚上9點多的時候到達Ontario,只不過要轉機2次,如果加上剛剛的逃難專機,我今天下午總共坐了4班飛機,這也算是一個記錄了。
8.後話:
我之所以寫下這篇文章,主要是想傳遞”珍惜”的概念。真的是失去過後才知道擁有的美好,我現在真的能體會Tom Hanks在那部災難片中為什麼重新回到文明之後,會不停開關電燈以及躺在床上睡不著。剛到Dallas的時候我真的是連一盞發亮的電燈都會感動不已,我已經生活在黑暗之中4天多了。除此之外,也算是我對那位住在我房間對面的老先生的承諾。我很遺憾他沒有辦法和我們一起走,我真的希望他現在已經回到Boston的女兒身旁過著快樂的日子。
因此我並不是打算寫出什麼史料之類的,那樣的任務對我來講太過沉重。真要定義的話,我不過是紀錄我的心情罷了。因此我的文章基本上是根據我當時用英文草寫的日記改寫,其實並沒有修改很多,因為我希望能夠儘量保留我當時的心情。也就是這樣,文中形容也許有許多看起來誇大不可思議之處,然而那卻是我當時心情最真實的寫照,請大家多多包含囉。近日又有颶風侵襲Texas,New Orleans也再度淹水,如此的災難不斷,身在台灣的我們實在應該好好珍惜身邊擁有的一切。回想當初指引我的那個警察說我算是幸運的了,我只要坐飛機離開這裡就可以當作這件事情不曾發生過,但是他們有一天卻要回到自己殘破的家園,這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阿!然而我卻不是完全同意他的說法,因為我的一部分已經留在New Orleans了,這種傷痕不是想忘就忘得了的。在我近日和Dana的通信中我知道他們2個都過得不好,很難回到正常的生活中。我算是比較粗線條的人,所以調適比較好一點。然而現在閉上雙眼,那時候的情景和心情依然就如同10分鐘前發生的一樣鮮明。我很感謝有這麼多人在閱讀我的文章,也不斷給我鼓勵,希望我的文章能讓大家真正了解到New Orleans到底發生了什麼,那麼我就很心滿意足了。
(完)
p.s.既然po文在aa,我就講點和耳機有關的東西.當初再hostel的時候扔了一大堆東西,就是只有我從台灣帶去的er4p和d335以及在美國買的hd600,AE-1,朋友託買的零件以及十數片CD不敢動